Thursday, January 5, 2012

盲目是种脆弱一篇创作谈

(2011-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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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惠雯
街头隐士

  回国探亲时,我喜欢一个人在小城的街上走走看看。有时,我会去别的城市小住,看望那里的亲戚朋友,在这些地方,我同样喜欢到寻常巷陌中闲散地走动,走上一整个下午甚至一整天。就这样,每年一次或两次,我有幸走近我不再熟悉的故乡,我有幸从近处观看与我相隔的一种奇特的生活。我感慨这生活的变化之快已把我记忆中的旧时风物统统洗去了。但偶尔,我又感到一切似乎根本没有变化,我怀疑人的思想并非开放了而是混乱了,生活并非充实了,而是虚华浮丽了。新生活将很多人从低水平的生活中解救出来,却没有令他们的心灵变得富足。它散发出的强光令人头晕目眩,却没有照亮人们的心,它使得周围热闹非凡,却缺乏温暖。

  在这样的街头漫游中,我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穷的,富的;形形色色的乞丐,苍老的,年幼的,还有形形色色的动物,娇惯地穿着衣服的,被丢弃而辗毙街头的……在这个社会,似乎弱者变得更弱,逐渐失去依靠和周围人的同情,强者变得更强,却恐惧不安;弱与强之间缺乏和解,各自挖掘着令彼此隔绝的鸿沟。失去精神信念的生活是一种盲目的生活,人无非是在全然物欲的生活里重复攫取、消耗的活动,他看不到前面的亮光,也没有真的往前走。

  也许,就是这种感触让我写了《群盲》,是我在街头看到的某个影子,听到的片言只语,激发了一些想象。在小说中,我写了一小群人,每个片断中的人物和别的人没有什么联系,把他们连接起来的是人民广场。仿佛有一双眼睛在广场四周观看,看到了他们的身影,追随了他们一小段路。当我构想如何寻找一个交汇点时,我想到西班牙作家塞拉的《蜂巢》。《蜂巢》将上百个人物维系于一点——咖啡馆,后来我想到了我们的广场。因此,这篇小说最初叫《群盲》,中间我曾将其改为《广场》,但最后,我还是决定用《群盲》这个名字,因为我要写的就是这个“盲”。

  除了广场这个地点之外,小说里另一个将主要人物连起来的交汇点是一只受伤的狗。对这社会来说,这只伤狗,甚至上千上万被虐待的动物当然无足轻重,因为人几乎连怜悯一个孩子的能力都快丧失了,但小说里,我把它当成一面良心的镜子。甘地说:“从一个民族对待动物的态度上,可以看出这民族是否真的伟大,道德是否真的高尚。”因为,这些寄人篱下的生命正是弱者之中的最弱者,是无保障者之中的最无保障者,是无力回报者中的最无力者,一个社会对待动物的态度正是它对待弱者的态度。小说还写了另外的弱者——妇女和孩子。在一个败德的社会,妇女常常沦为最大的牺牲品。至于孩子,我们从没能好好地保护他们,不少人甚至不把虐待儿童当成一种罪过。可以说,《群盲》是一篇为弱者而写的小说。

  小说里的人来来往往,在街头交错而过,他们形成城市生活的强大能量,却又被这生活所吞没。这些看起来无休无止的人其实踌躇不前,这个充满喧哗与骚动的世界其实很脆弱。《群盲》写的不仅是盲目,更是脆弱,或者说,盲目本来就是种致命的脆弱。

(传自休斯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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