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January 5, 2012

数银角

(2012-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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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韦材
自聊室

  当然我认识这孩子。十一二岁吧,虽然不懂他名字,但我知道他是谁。他母亲就在廉价店外面摆了个报摊。也多年了。

  我到小贩中心吃早餐常遇到他。很容易认出来,就是那绿色体操裤。见到他时,多数是在买油条或水粿,起初我并没注意到那天他就坐在我对面桌子旁。那天,我有个户外拍摄工作,因此一早就去吃云吞面。是他那个一直重复的动作引起我注意。他在数银角。

  他数了好几次。

  偷偷瞄他一下。那神情,像是要一再肯定手里确实有足够的钱。哦,原来那天不是在平时熟悉的摊位上。原来那天他也要打包云吞面。

  3元钱。打包另加两角。

  我真的不想胡乱去猜测为什么他老在数那些银角。或许,就因为报摊上本来就多用银角,不足为奇。然而,他又数了。一次。过了不久,又一次。其实表情挺内敛的,只是眼睛瞄瞄面摊,再瞄瞄手心里,但也看不出什么。或许,就怕带少了。或许觉得一包面原来要花那么多银角是有点贵。又或许他这个年纪其实还不会这么想。或许他只是要肯定手中银角数目多几次,只因为平时很少打包云吞面。其他任何煽情的想法,都是我职业病而已。

  当然我见过穷人。附近的,我意思是。因为我这附近也是个低档穷区。

  5元理发。塑料拖鞋2元。背心10元3件。凌晨4点半小贩中心就挤满赶着接班的劳工人潮。炒米粉加一个煎蛋一块午餐肉1元8角。是比别处便宜很多。没办法,太贵吃不起。

所以那包3元2角的云吞面,算是贵的了。
  会不会因为是他的生日?会不会是因为他今年成绩也考得不错所以妈妈叫他自己去打包选一些自己想吃的?你看你看,我又煽情了。

  但我为什么会如此煽情呢?是我刻意的吗?是因为我天天住在豪宅里发着悲天悯人的春秋大梦吗?是因为我样样东西都不嫌贵,因此当看到一个小孩来来去去数自己手里的银角我就禁不住引起“很高层次的惊讶与诧异”吗?

  我绝对不是第一次见人数银角。

  家里翻新,需要纸箱,遍寻不获,想起对面中心有个拾荒老者,一天到晚推着木板轮子到处收集纸箱,便去向他买。他皱纹斑驳的手,也一样很仔细地数着银角。一个,一个,再一个,那是一双风吹日晒的手,尤其那特大关节,仿佛跟硬绷绷的银角特别地配搭,看吧,一定是我那种养尊处优的同情心又虚伪地浮上来了。一定是我觉得自己跟他买了几个纸箱就是行了善。虚伪的我。矫情的我。直到有个夜里大约10点半我无意看到窗外这名拾荒老者还在推着整车纸皮小心翼翼过马路——我才看到自己虽然还没糜烂却就已经腐了的心。有些事情,一定要身历其境才能有真切的感受。啊我们的香槟美酒乐园温泉如是。那么凄风苦雨极力挣扎又何尝不如是?

  不在其中,无法领会。而无法领会就只能“很高层次地去惊讶与诧异”了。

  但社会总是有真相存在的。

  只不过这些真相不会出现在正规得体的形象宣扬片里。这些真相不会跟烟花或明信片相互辉映在一起。

  当你下次迟迟下班,拖着快要散开的疲累身体,惦着日子的担忧,挤着汗臭丧脸的车厢,感到日子仿佛一片茫然,并开始伸手入口袋或拿出钱包也瞄一瞄之际,那时,那种很高层次的惊讶与诧异就会一下子变得很实际。

  嗯,这个时候,就有点能体会来来回回数银角的心情了。

有些事情,一定要身历其境才能有真切的感受。我们的香槟美酒乐园温泉如是。那么凄风苦雨极力挣扎又何尝不如是?
笔心

确实对总会来的未来提不起劲,也相信只有在过去里才藏有对未来的暗示。

  ——叶孝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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